王晙托著下巴,十分憂鬱地看著自己身前的火盆,計算著自己的軍功。
武階之戰兩千,追擊夾跌思泰斬首三千,這次砍九姓胡又是一萬二,到底夠不夠呢?
記得當初何明遠在安西作戰,砍了七八千顆腦袋就已經是縣公了。
這次自己怎麼不得封個郡公做做?
「張道濟啊張道濟,你他娘的都封燕國公了,跟我爭的哪門子軍功!要是再把那三千顆人頭給我,我這邊的郡公不就穩了嗎?你何必呢!」
這時,只見大帳外一片嘈雜聲。
王晙本來心情就不太好,三千顆人頭,白白丟了這麼多軍功,這個心疼的。
一時間不知從那裡來的一股無明業火,一把將几案上的酒盞摔在了地上,大罵道:「何人在外聒噪!」
他手下的侍衛康植趕忙從外面走了進來,拱手說道:「回稟阿郎,出事兒了!」
「出事兒了?」
康植看了看旁邊的副使,感覺沒必要隱瞞,隨即說道:「九姓胡反了。」
王晙對此感到又高興又好奇,這幫傢伙是比別人多長了個膽子還是多長了個腦袋啊!也太莫名其妙了,這不是把脖子伸出來緊著自己剁嗎?
「怎麼回事兒?」王晙問。
康植猶豫了一下,說道:「九姓胡本來已經投降了,河西軍一到,二話不說,見人就砍,他們……現在正往北跑呢!」
王晙的臉色突然變得無比難看,他的嘴角微微翹起,發出了微弱地顫抖。
一旁的副使看著他,大氣都不敢喘,整個營帳里,安靜地連掉一根針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只見王晙緩緩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氣,咬牙切齒地,惡狠狠地說出了一個名字。
「郭~知~運……我日你泥昂!」
……
……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宴會上,何明遠坐在大帳中央,當著伊吾軍使以及手下的七軍軍使和拔悉蜜酋長的面,笑得前仰後合,不能自已。
最重要的是,大伙兒也不知道他在笑什麼。
就算是砍了突厥可汗的腦袋,高興是高興,興奮倒也興奮,大伙兒也沒見這事兒就這麼可樂啊!
興奮的笑容和看樂子的笑容是完全不一樣的,這一點大夥能分得清。
站在何明遠身旁侍奉的張鎖高嘴角微微搖頭,似乎明白自己這位長官再笑什麼。
他這副模樣,一定又是給別人下絆子了,還記得他當初給張孝嵩送出去那名大秦女子之後回來就是這副模樣。
不僅搶了別人的軍功,還要給別人戴帽子,這種人,能活到今天也實在是一個奇蹟,怪不得那麼多人要搞他?說起來是他爹何世仁的緣故,可就沒有他自己的原因嗎?太損了!
看著他笑,其他將軍們也應和著,除了伊吾軍軍使,在場參與作戰的,尤其是有功之臣,每個人心裡都有自己的算盤。
現如今默棘連戰死,暾欲谷見擒,闕特勤不知所蹤,夾跌思泰和阿西蘭當眾處斬。
突厥估摸著這輩子都站不起來了,傾巢而出的五萬大軍被打了個稀爛,就是闕特勤回去又能如何,接下來誰能夠抓住這次的機會,取而代之,成為下一任草原霸主呢?
回紇?仆固?契苾?還是拔悉蜜?
大唐的酒甜麥苗香不假,可又有誰甘心屈居人下,仰人鼻息?
誰不願意,用自己的命,和別人的命,去搏一個土皇帝做做?
與其大唐做一個什麼狗屁王公,哪有在草原上奴役百家來的舒服?
牙帳這麼一起,汗旗這麼一豎,公主再這麼一娶,名正言順,和皇帝又有什麼區別?
相比於動輒得咎的興昔亡可汗和繼往絕可汗那兩家窩囊廢,豈不是快活多了?
雖然在場的七軍軍使都是部落里的年輕後生,但他們的政治嗅覺似乎比朝堂上那些久經官場的老人還要敏銳。
他們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見他們都心照不宣地看向了同一個方向……何明遠。
目前在這件事情上,似乎他更有發言權。
當看到七軍軍使那種看他就像看親爹似的眼神時,何明遠的笑意突然就消失了。
他雖然非常反感別人對他的牴觸心理,但同樣,對於別人對他的感激或是親近,他也感到特別不痛快,感覺總有人要害他。
對他好也不行,孬也不行,用夫人的話說,賤人就是矯情。
他端起酒杯,笑著說道:「恭喜各位,你們為自己和自己的父兄子弟,謀到一條出路。」
七軍軍使齊聲道:「這都是少監的功勞,我等不敢居功。」
「哈哈哈哈!諸位過謙了,干!」
何明遠呷了一盞酒,轉過頭來,對拔悉蜜的酋長說道:「阿布思俟斤,你可曾聽說了朝廷改編九姓的事情,只要入了撫冥軍,我們除了支付士兵的軍餉以外,還能給你一筆不小的佣金以做酬謝,怎麼樣?可有興趣?」
阿布思抬起頭來看著何明遠,猶豫了一下,笑了笑:「部眾們散漫慣了,唐軍軍紀嚴格,只怕他們受不了管束。」
「哎~這和散漫不散漫沒關係,你問問他們,我管過他們的軍紀嗎?這不過是登記造冊而已。」
何明遠指了指坐在旁邊的七軍軍使,說到。
「額……這,下官還得再考慮考慮,考慮考慮……」
何明遠微微一笑,說道:「買賣不成仁義在,沒關係,好好想想,我也是為你們好!」
「是是是,這次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