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怒火的腳步聲顯得分外嘈雜,似乎是怕她跑掉,那群民工每一步都踏的特別用力,響亮到地板都為之震動。而飛健的腳步聲里,隱隱約約還能聽到哭泣的咒怨。
「天殺的唉,我家那混蛋就這樣去了!丟下我們母子三人還怎麼活啊嗚嗚嗚!」
「老天!你怎麼就這麼不開眼吶,放著那麼多作奸犯科的惡人不收,偏偏要我守這活寡啊…」
由遠至近,婦人淒哀的啼哭歷經風霜,聲聲沙啞聲嘶力竭。
夏暖抬頭,淚水浸潤而越發顯得清亮的瞳孔中,倒映著那一張張兇惡的臉,面對著突然的包圍,好似要將她生吞活剝般死死盯著她的血紅眼睛,她淚痕未乾,顯得茫然又無措。
「請問…」
可她沙啞的一句話還沒吐完整,便見為首的那人一腳踹在推車上,劇烈的震動導致夏成業的身體顛簸了一下差點翻掉,夏暖驚呼一聲想要扶正,卻被一隻大手扯住衣領摔在了地上。
「小丫頭,知不知道你老爸都幹了些什麼事呵?」
居高臨下的灰衣民工冷笑,眼裡的輕蔑不言而喻,「夏成業這個奸商,為了貪錢竟然罔顧我們的生死,偷工減料做的豆腐渣工程,最後把我兄弟的命給賠上了!而且現在,我還有三個兄弟躺在醫院卻沒錢治病!」
「你說…他是不是該死?」
極其怨恨的話語響在夏暖耳邊,她搖頭,卻不知該作何解釋,她的父親夏成業雖然是商人,也難免有商人的算計和頭腦,但是她可以保證並且肯定的是,她父親絕對不會做偷工減料這種無良事情!
而且父親從小教育她的一句話便是:人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心存善意,不忘初心。難免有人會對你心懷惡意,但你要相信,生命中總會有不期而遇的溫暖。
昔日教誨猶言再耳,可如今人已逝,再怎麼辯駁都是徒勞。
「對不起。」
深知痛失親人的傷悲,夏暖閉了閉眼,只能真誠的說一聲抱歉。可她的話說完,更是激怒了之前哭喪的婦人,二話不說撲上前來沖她又扯又打,「欠債還錢,殺人償命,你還我錢,還我死鬼命來!」
夏暖原本就被推倒在地,這一下面對撲上前來的婦人大力廝打之下只能狼狽著往邊上躲開,而餘光所及,是那些將她包圍,冷眼旁觀著似乎覺得特別解氣的漠涼眼神。
在他們眼裡,很多東西很多代價,本該就是父債子償。
「吵什麼吵!」
就在這時,一張撲克臉的護士從一間病房裡探頭,冷冷瞪了他們一眼,「這裡是醫院,要鬧去外面鬧!」
被那護士一瞪,他們倒是有所收斂。畢竟得罪誰,也不能得罪醫院裡的人,何況他們還有兄弟沒出院,總不能因為鬧事被趕出去。
「走!讓這丫頭還我們血汗錢,不然今天沒完了!」
話音落,那之前推倒夏暖的為首民工朝那婦人使了個眼神,嚎叫哭泣的聲音瞬間戛然而止,緊接著一群人浩浩蕩蕩來,再浩浩蕩蕩走,除了…被押著還錢的夏暖。
一切都好像是戲劇,鬧劇般上演,再鬧劇般落幕。
其中的戲,也不知是演給誰看。
心中莫名,便湧起了一陣酸楚。
夏暖回頭,見夏成業的推車已經被那護士接手,心中略微寬慰,好歹醫院不會放任不管,這下她不用太過擔心。
而眼下真正需要擔心的,是她自己。
「醫藥費工傷費營養費誤工費還有工錢和賠償金,最少是三百萬!」
「不行!三百萬哪裡夠,按我來說,最少是五百萬!」
「對對,我同意,就是五百萬,反正她家有錢,哼。」
押著她出了醫院大門,一路上他們自顧自為了這個而商量而爭執,最後一錘定音五百萬。
可…
夏家資金被凍,她負債纍纍哪裡還有一分錢給他們?
別說五百萬,她全身上下就連五百塊都沒有。
天色已經暗下,路邊街燈暖黃一片,來往的車流似乎比往日更為擁堵,形形色色的人影交織,往來匆忙。
初秋的雨總是來得微涼突然,一陣一陣淅瀝瀝落下,天空有些灰濛,一如夏暖此刻無助的心。
「我…沒有錢。」
她開口,任由冰涼的雨水滴在臉上,烏黑的長髮凌亂披散肩頭,反而映出一種蒼白到近乎透明的美。
「什麼?沒錢?」
一聽這話,那一群人的臉色瞬間拉了下來,只覺得她是故意逃脫責任不想要賠錢,於是怒目而視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我告訴你,你要是識相給錢我們也不想為難你,可你若是不肯,那就別怪我們幾個大老爺們欺負你一個小姑娘了!」
「我是真的沒有。」夏暖的聲音顯得分外無力。
她不善交際不善言辭,在當年母親自殺後更是一度封閉自己,所以從小到大,她一直被夏成業保護的極好,幾乎不曾與人為惡,也不曾面對過社會和生活上的壓力及陰暗。
現如今好不容易從黑暗中邁出,和相愛的人執手,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以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卻橫遭變故,一切美好終究成了幻影。
圍堵推搡間,一輛黑色的汽車從他們身邊飛馳而過,夏暖心口一痛,她清清楚楚的看著許諾白與她隔著玻璃窗擦肩而過。
真好,她在頃刻間失去了所有。
「沒有?看來你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怒罵一聲,灰衣民工怒火攻心,抬手上前就欲撂下一個大巴掌,「給你點教訓當利息!」
夏暖下意識後退,腳下卻突然被凸起的下水道井蓋給絆倒,一個重心不穩便直直朝下跌去——
苦笑一聲,她以為她會一頭栽倒,然後頭破血流。
然而沒有。
她跌進了一個略帶冷冽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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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出場,強寵模式『叮』開啟——
撒花撒花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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