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華殿內,不知什麼東西被砸了。一聲巨響傳出,連外頭站著的人都被嚇到,不約而同往後退了幾步。
沒一會,幾名官員從裡頭出來,幾乎抱頭鼠竄。
衛湘君過來時,正好瞧見這一幕,不免有些猶豫。
從太醫院出來,衛湘君厚著臉皮請劉內官幫忙,她想求見主上。
龔太醫話說得難聽,可有一句沒錯。
衛湘君沒有救人的本事。
她得找有這本事的人。
而這個人是薊北國主。
說來匪夷所思。
可不管是什麼路子,衛湘君都要試一試。
劉內官給了個主意,讓衛湘君過完午時再去,說是主上中午要小憩一會兒,她正好去請平安脈。
不過,這時辰選的似乎不對。
又有兩名官員出來,嘴裡還在嘰嘰咕咕。
衛湘君豎起耳朵,才勉強聽到一句——「這回白忙一場,瞧著又要打仗了!」
看來是出了大事。
衛湘君沒敢讓人通稟,她不至於傻到,送上門觸霉頭。
就在衛湘君糾結,是再等一時還是掉頭回去時,劉內官從裡頭出來,「衛大姑娘是來請脈的吧?主上宣你進殿!」
重華殿上,明明圍著一圈的宮女太監,衛湘君卻只聽得到自己的腳步聲。
教人奇怪的是,御案之後的龍座上空空如也。
「主上,衛大姑娘到了!」
劉內官走到大殿最後頭的一扇窗下。
衛湘君到跟前時,國主正背著雙手,似乎在欣賞外面的風景。
窗外視野開闊,越過一棵棵鬱鬱蔥蔥的大樹,隱約可以看見御花園那座精美絕倫的石舫翹檐。
「公主這會兒怎麼樣了?」
國主終於開了口。
「回主上,已然用過藥。小女出來之時,公主在娘娘寢殿睡得正香。」
那么小的孩子哪肯喝苦湯,還是岳王后親自動手,捏住泰陽公主鼻子,硬給灌了下去。
後頭小公主哭得唏哩嘩啦,背著臉不肯瞧岳王后。小小年紀,已經會跟人置氣了。
似有似無地嗯了一聲,國主又問了句,「當初衛大姑娘如何從牢中逃出來的?」
衛湘君半天沒有吱聲。
自從回來後,衛湘君就一直想不明白。為何無人追究她越獄之事。
這回國主總算問了也來,看來還是有人心知肚明。
「小女拼盡全力,自己跑了出來。」
雖知欺君是死罪,衛湘君也不想出賣救她命的人。
這會兒她只能厚著臉皮撒謊。
國主嗤笑一聲,「岳震當了這麼多年的大將軍,如今越發老道,知道何時該收買人心,何時再扮出一副忠臣之相。」
衛湘君聽出來的,國主將這事歸在了岳大將軍頭上。
「小女斗膽,此事與岳家軍無關。」
徐啟本就是梁國人,非我族類,衛湘君早將他排到岳家軍之外了。
就在衛湘君琢磨,怎麼著也不能連累別人時,國主忽地轉回頭,「聽說你剛才去太醫院鬧事?」
衛湘君直接說了實話,「小女並沒有鬧事,只是想查王太嬪死因。」
「你還有這本事?怎麼不去當仵作?」
忽略到那位語中的譏諷,衛湘君鎮定地道:「正修堂乃是為人構陷。王太嬪之死是太醫院醫治不力,有藥簿房的脈案為證。小女冒死,請主上還我正修堂公道,小女願當著主上之面,與太醫院對質!」
「孤沒這閒工夫。」
國主一甩袖子,轉頭走回到御案後面,「劉和友,你好大的膽子,什麼人都往孤的重華殿裡帶,真以為自個兒是馮保?」
眼瞧著,劉內官被嚇得直接跪到了地上,「奴才不敢!」
「你不敢?你有膽子諂媚鳳儀宮;有膽子在史夫人面前幫姓岳的說好話;你便有膽子不把孤放在眼裡!」
國主的幾句痛罵之後,大殿裡頭除去挨了罵的劉內官,便只剩下衛湘君。
其他的,都被國主一個眼神轟跑了。
此刻劉內官趴在地上,痛哭失聲。
國主神情煩躁,不知在御案上摸到了什麼,直衝著劉內官砸了過來。
還得是衛湘君眼疾手快,一把將人扯到旁邊。
眼見著一塊琉璃鎮尺,在劉內官腳邊被砸得粉碎。
衛湘君心口直跳。
這要是真被砸到了,劉內官不死也得丟半條命。
「都給我滾!」
國主又要轟人。
衛湘君先站起來,伸手去扶劉內官,結果人家衝著她直搖頭。
瞧著意思,這位還沒被砸夠。
衛湘君卻要走了。
看來是她找錯了地兒。
然而還沒等衛湘君告退,御案後的人又開了口,「衛大姑娘自從回來,便在大將軍府?」
衛湘君抬起頭,看見的是一個滿臉疲憊,用手揉著太陽穴的中年男人。
一國之主應該挺難當的,這位歲數和鄭喬生差不多大,卻比他顯老。
話說國主也比不上大半生叱吒風雲的岳大將軍。那位便是重病之時,依舊不減半分威儀。
「大姑娘,快回話呀!」
劉內官在邊上忙著提醒。
「是。」
「他們許你什麼好處?」
衛湘君搖搖頭,「岳大將軍英明神武,一心要保我大好河山,帶著岳家軍禦敵於千里之外。小女欽佩之至,只想盡一份綿薄之力。」
「說實話!」
衛湘君又跪下,「實話是,小女已投靠岳大將軍府。」
有些事,不用衛湘君自己說。衡陽城中誰會不知,正修堂一直就是岳家軍的擁躉。
上面的人哼了一聲,「你不怕投錯了主子?」
衛湘君搖頭,「比起那些只會爭權奪利、魚肉百姓、媚諂齊國人的權臣,岳大將軍至少從心裡為國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