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的夜裡。
大夫人的房間還亮著燈。
窗戶開了一條縫,昨日梅花換桃花,今夜風比昨夜裡涼。
「咳咳」
大夫人輕咳的幾聲,火光給她蒼白臉上多少添了點紅暈。
窗外飄來的桃花瓣落在了宣紙上。
一雙玉指捏著花瓣放在眼前細細打量,暗想這花瓣從何處來而?
蕭府並未種桃花才是。
良久,大夫人慘澹一笑:「我管這些個作甚?」
「咳。」
又忍不住咳嗽一聲。
大夫人捧著水杯喝了一口水。
看起來大夫人的病似乎不太嚴重,但真正難熬的只有大夫人自己才清楚。
如果沒有林大的囑咐,大夫人現在不會是看上去這樣的平靜。
但大夫人一直記著林大帶回來的,讓她要堅持,要撐著。
所以大夫人就一直堅持著,就算難熬也要表現得平靜些,這樣才不會讓家人擔心。
也能讓下人們感受到些力量。
現在蕭家已有十一人染病,但跟別家不同,蕭家的人一個沒死,雖然都被隔離開,但所有人的情緒都很平靜。
因為蕭家的人能感受到老爺和夫人帶來溫暖,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家丁林大帶來的希望。
大家都堅信,只要自己堅持,林大總能想到辦法救大家的。
「咳咳咳」
大夫人又咳嗽了,這一次咳嗽更厲害,體寒心虛,出了一身冷汗,簡單的喝水已經沒了效果,更沒有任何有效的藥物。
但是,每當大夫人難以忍受的時候,她都會看看手中的信。
這是女兒蕭玉蟬寫給她的。
大小姐已經長大了,懂事了。
知道母親生病要人陪伴,就跟娘親書信聊天。
蕭玉蟬的信中很自然地提到了林大。
講述了林大跟她一起去書院學習的點點滴滴。
大夫人有些嚮往,但更讓她感興趣的則是林大當槍手給女兒寫的許多詩詞。
林晚節總說這些詩詞來此於他的家鄉,可蕭玉蟬不信,大夫人也不相信。
大夫人驚訝於林大的才華,更不知他是從何處學來的,又或許真的是天賦?
每次看到林大寫的詩詞,大夫人就會忘記病痛,投入到詩詞的意境之中。
「青菜青絲白玉盤,西湖回首憶臨安。竹籬茅舍逢春日,樂得梅花帶雪看。」
大夫人將這些詩詞都抄寫了一遍,感覺只有抄寫林大所寫的詩詞才能更接近他的心,知道他在想什麼。
可是大夫人想錯了,當她將這些詩詞都抄寫一遍甚至幾遍,試著融入林大的內心時,心裡看到的卻是不同的人,林大像是有無數個不同的內心,讓人捉摸不透。
但真是驚才絕艷。
「可惜那憨子的形象過於」
大夫人想說這形象有些不好,但剛一想到就覺不對。
這麼憨傻的形象作出如此驚世駭俗的詩詞,豈不是更讓世間所驚艷?
「興亡千古繁華夢,詩眼倦天涯。孔林喬木,吳宮蔓草,楚廟寒鴉。
數間茅舍,藏書萬卷,投老村家。山中何事?松花釀酒,春水煎茶。」
「這個憨子,一身魯莽氣,也有這般情調?」
大夫人小聲嘀咕,嘴角上揚,忍不住偷笑起來,早已忘了病痛。
桌上一篇一篇的詩詞竟成了大夫人解毒的良方,見這些風格迥異,格律不同的詩詞都放在一起,擺在面前,細細打量。
原本像是無數個人,卻又融匯貫通成了一個人。
那個憨憨傻傻的林大,有時候兇狠,有時候果決,有時候好色,有時候卻又退縮。
在蕭玉蟬的信中寫到。
林憨子給三娘的信中寫了一首詞,堪稱絕艷,乃眾多詩詞中之最,比任何給她寫的詩詞都要好。
大夫人將詞放在眼前,小聲念叨。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極好的
大夫人連連點頭,毫無疑問此詞可為傳世之作。
但大夫人見了此作感覺驚艷,卻沒有女兒心裡的妒忌。
在林大眾多的詩詞中,有一首未完的詞最得其心,可惜只有下半首,缺了上半首。
不知是不是少了一半,留有遐想,總是在心中構思。
似是要自己把前半首給填出來,可惜才學相差甚遠,想要試著去填,卻空貽笑大方。
深夜裡,病痛讓人睡不著,大夫人又提筆寫了一遍。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一個大男人,怎生出如此淒淒哀哀的詩詞來的?幫玉蟬寫詩?真是虧得他能模仿女子口吻咯咯咯」
林晚節剛到大夫人的門前,滿心焦慮,正要敲門,聽到裡面傳出一陣「咯咯咯」的嬌笑。
聽聲音是大夫人。
林晚節懵了,心說大夫人不是病了嗎?
怎笑得如此開心?
難道難道情報有誤?還是說小蓮說謊,故意騙自己回來?
想想又不對。
如果是小蓮騙人,玉嬌兒可不會騙人。
明明也說大夫人病了。
怎麼搞的?
林晚節想不明白,但心裡放鬆了很多。
「夫人,大夫人!」
林晚節敲門,裡面的笑聲立即停止,變成了驚愕的回應。
「林大?是你嗎?」
「是我,夫人,我回來了。快開門!」
「回來就好,這門就不開了。」
「為何?」
「咳咳夫人病了,不能傳染給你。」
「夫人放心,我是大夫,身體又好不會生病。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