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寵過，自然知道作為寵物的感覺，那是一種想要星星就不會是月亮，想要白雲就不會是棉花糖的得意，是一種尚方寶劍在手，神擋殺神佛擋殺佛而不擔心被人一竿子拍死的灑脫。原本這種感覺太過久遠，已經久遠到讓妲己已經快要忘了它，而太乙的禮物，讓她在幾千年後重又找回了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當然，細論起來這兩種感覺來源是不一樣的，但是黑綠太乙的那張討好的臉，總是莫名其妙地浮現在妲己的面前，這張臉老是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曾經仰望著她的面孔，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衝擊著妲己的神經。這時候，妲己會將兩種感覺不由自主的混合在一起，模糊了界限，分辨不出來到底是被人寵著的感覺多一些還是被人討好的感覺多一些，反正讓她覺得有種徜徉在雲端的舒坦。

    妲己徹夜難眠。

    而躺在被窩裡面的魯班七號卻不知道妲己的心思。

    他在想他的心思。

    世界對他來說，是新的，儘管他的年歲……呃……他的年齡，「周貞定王二十二年」，也不小。

    他沒有父親的概念，魯班造出他卻沒能看見他，太乙偷了他，卻不肯啟動他。

    沒啟動的結果，他睡過了兩千多年的歲月。歷史在他身上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影子，當然，魯班的手藝即使再過上激情夜，估計也不會有什麼歷史的痕跡，重要的是魯班七號的腦子，在這兩千多年裡，一片空白。

    直到他睜開眼睛，看見了妲己。

    那是小雞掙開眼睛看到的第一隻母雞的感覺。

    那是小狗睜開眼睛見到的第一個活物。

    那是……看見媽媽的感覺。

    於是，妲己將他作為洋娃娃抱在懷裡，他很幸福。

    妲己給他梳辮子，扎了兩個羊角髻，他認為理應如此。

    妲己給他塗上了紅臉蛋，他笑得陽光燦爛。

    妲己摟著她睡覺，他覺得十分溫暖。

    ……

    一切都這麼簡單，這麼順其自然。只有小小的一點有些出乎意料——也許是在太乙身邊太久了，睡覺都沾染了太乙的習氣，畢竟太乙是一個修為極為高深的鍊金術師，在見到妲己的第一眼——這個理應稱作漂亮「媽媽」的時刻，魯班改了小口，將「媽媽」換做了「姐姐」。說不清楚為什麼，但是魯班七號就是覺得這麼叫很合適。

    緣分二字，非「奇妙」足以描述。

    徹夜難眠的妲己心中瀰漫著回到年少時代的感覺，儘管那已經故去了幾千年，但哪怕是一絲絲感覺，卻令人如此陶醉。作為著名的妖聖，妲己抱著魯班七號，竟一晚上都像在抱著一個洋娃娃，激動地合不上眼睛，又是裝扮，又是扎髮髻，臨到天亮了，她才朦朦朧朧地睡著。於是，當電話鈴聲把她從夢中驚醒，她才看清時間才是日上一桿，她幾乎是對著電話吼道：「你還有沒有公德心！這麼早打電話！要死啊你！」，此時的魯班七號，正抱著被子睡得沒心沒肺。

    電話裡面的人卻一點不著急，一副不緊不慢的官腔道：「你的門前倒著個人，你作為業主，總得過來看看吧？」

    妲己迅速在記憶裡面搜索著這個聲音代表著的那個面容，當聲音對上峽谷街道的派出所所長程咬金的面容時，妲己的頭髮幾乎全部豎了起來，舌頭幾乎都擰成了蝴蝶結：「程……程……程所……長！？」電話對面的程咬金卻一點音色都沒變，仍是不緊不慢道：「你快點過來吧，我和物業辦主任在這裡等你。」

    「我的店門口躺著一個人？死了？」妲己的聲音有些不穩，從一種情緒迅速過渡到第三種情緒，任誰都有些把握不好尺寸。

    壺中世界的風吹過，帶著一片叮叮噹噹的鈴鐺聲響。

    比薩斜南瓜塔的每個塔角，都掛上了一隻小小的銅鈴，那是太乙的傑作。高漸離曾覺得這不倫不類，但是太乙的地盤他做不了主，只能由著太乙自己胡來。太乙則說的頭頭是道，大約翻來覆去也就兩個理由，一個是因為中國有在塔角掛鈴的傳統，出於對傳統的尊重，必須得掛鈴，辟邪，另一個是他不想做童話里的男巫，他們名聲都不怎麼好，太乙不想跟他們被分在一類。

    後一個理由高漸離表示可以理解，前一個理由，高漸離想了半天覺得太乙的目的並不單純，對於一個敢於改造任何到手的東西的人來說，尊重傳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怎麼會覺得有那麼重要？所以，高漸離十分懷疑他掛那鈴鐺，十有八九是為了防盜，對於一個鍊金術師來說，實驗室里的東西，有的比黃金還要貴。

    可這是壺中世界，沒有幾個人會來，難道還要防盜？

    那麼，答案應該是他在防著自己和妲己這幾個能進入這個世界的人。由此，高漸離得出一個結論，這太乙，是一個不怎麼相信身邊人的小心眼傢伙。而此刻這個小心眼的傢伙，正在塔四周追著一隻黑綠黑綠的南瓜在跑，那黑綠黑綠的南瓜，是太乙的坐騎。

    風又起了，塔上的鈴鐺又是一陣脆響，天地空曠，高漸離摸過一把胡琴，一首淒涼悲愴的《思遠方》便流了出來。

    對於音樂，太乙顯然沒有什麼研究，也沒什麼興趣，他此刻整個狠狠地全力在追逐自己的坐騎——那隻兩米多高的黑綠黑綠的南瓜。南瓜口水流的有一尺長，一邊跑一邊用舌頭卷過空中飛舞的花蝴蝶，塞到嘴裡作為點心，南瓜的牙間叼著一本書，它將花蝴蝶掃進嘴的一瞬間，會將書暫時拋到空中，待將花蝴蝶塞到喉嚨里，然後又會繼續咬住書，笑彎了眼睛繼續逃竄。太乙便在後面一邊咒罵，一邊跳著腳追。

    兩個傢伙就這麼一個跑一個追，片刻就繞著南瓜塔周圍的場地跑了幾十個來回，直到太乙嘴角噴著白沫，仰天倒在了草地旁剛剛開墾好的一片小田邊上。

    南瓜見沒人追過來，終於停了下來，然後將書吐在地上，用舌頭細細的舔了舔。那本書半米見方，用一隻書扣在側面扣了起來，南瓜沒有手，只好用舌頭去試圖打開書扣。可是他的舌頭大了些，舌頭上面又都是滿是粘液，於是翻來翻去怎麼也打不開那本書。可書似乎對它有種特別的吸引力，讓它欲罷不能，於是，一隻南瓜和一本書就在那裡翻來覆去的地開始了開與不開的搏鬥。

    搏鬥正漸入高潮的時候，一根棍子從後方掄了過來，重重砸在了南瓜的頭上，一道鮮亮的綠色南瓜汁應聲飛起，而南瓜

『加入書籤，方便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