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杜的」唐蘇蹙起那兩道長眉,面上卻露出了陰狠的笑「你若敢對不起我,看我怎麼收拾你。」
哎。哎。這話說得有點過。
我想來想去,也沒覺得和唐蘇的情分到了這般的地步。
說起來,唐蘇和我的關係開始的頗有點混亂。
當然人要是有前後眼,我想我是不會在成人禮上多喝了幾杯,自然就不會稀里糊塗發生了人生的第一次,而翌日便不會見到光著身子的唐蘇在我身邊似笑非笑。
不錯,當時我確實喝多了些,彼此又都是第一次所以沒能把持得住。
不過唐蘇也說過,女娶男嫁,各不相干。這不過是場歡悅彼此的春風一度而已。
當然後來又稀里糊塗的春風二度,三度這場關係始於混亂,以後便越發的糾纏不清。
如今看了唐蘇這般陰狠的模樣,頗有點唐家人可怕的瘋勁,我想還是早跟他斷了這層關係的好。
不待我撂下面兒,唐蘇卻一把摟住我在耳邊吹氣道「你個沒良心的,這麼久不找我今晚得跟我回去。」
「才不要。」我感覺到他緊貼著的火熱的身子,一想到日後若是斷了情分,心裡倒生出了幾分惆悵。
「怎的,這麼快就有旁人了?」唐蘇似笑非笑道,雙手向後縮了縮又猛的拽過我。
哎。
我看著他當著我的面,變了聲做出我的聲音吩咐著馬車改了道。
然後向車後慵懶的靠去,揚起下巴得意的看著我。
這個瘋子。
我只能苦笑,口不能言身不能動。
唐家人的毒藥果然是不能大意。
我想以唐蘇的性子,這一夜肯定是不得消停了。
果然,這一夜過的頗為漫長。
我看著唐蘇擺在我面前的一溜銀色薄片刀,頓時覺得滿頭黑線。
「不削完這些梨不准走。」唐蘇靠在軟塌上拉起我的手仔細的看了又看笑道。
一夜瘋狂。
滿地水果皮。
我想這唐蘇大約是把這輩子的梨都讓我給削夠了皮。
往太學院返時,天已然開始放亮。
唐蘇這處的外宅比較偏僻,距離太學院的路程遠了點。我便趁著回去的路上打盹休息了會。
哎,真作孽。這做夢還都是一圈又一圈的水果皮。
正當我在水果皮間掙扎不已,突然一震,我從軟席下差點掉下去,這回立即清醒了過來。
「大小姐。」車外隨從隔簾道「這片胡同路窄,馬車多,都堵上了。」
「換道走。」我有點惱火。
昨兒聽了那太學院的監本,規矩多的快趕上我們杜家的了。
這要是遲到,不知道有什麼見鬼的規矩在那兒等著呢。
「大小姐,就這一條道通太學院。」
見鬼了。我就說遇見唐蘇沒好事。好端端的住這麼遠做什麼。
提起唐蘇,我就不由想起臨走前他露出曖昧不清的笑,不禁背後一陣寒。每當他要做點出格發瘋的事情時,帶著的總是這般笑。
希望是我眼花。
不過我轉念又一想,如今我入住了太學院,日後與唐蘇是輕易碰不上面的。
心下便是大慰。
「大小姐。要不要派人清道?」隨從問道。
我掀簾往外望了望,見胡同里擠插插得都是車馬,這清道都來不及。
「不用了。」我看了看外面的日頭----還好不算太熱。「我步行去吧。不用跟著我。」
晨起的空氣本來還算好,就是這片胡同人多了些,吵了點。
我推開了幾波買包子的人群,又避開了兩三波打群架的,穿了一會胡同片子算是走到了寬敞的官道。
這唐蘇現在住的宅子怎麼跟我們杜家似的,胡同串胡同,成日裡門前有打架鬥毆的流氓,茶點叫賣的走卒。這熱鬧歸熱鬧,可總有點違和感。
就跟野草雜生的荒地里突立著一根孤零零的水仙花般詭異。
不過我爹說的也對,這叫大隱於鬧市。
還有句話怎麼說的?
能吃包子就不吃饅頭,能有馬車坐就不走路。
所以我看見了官道上遠遠駛來的車馬,毫不猶豫的便站到道了中央。
「哪家的混丫頭!找死去別家馬車上撞!大早上的找晦氣,小心老娘」
我看著那車婦緊急拽住了韁繩,魂定後開始破口大罵。
切~~懶得理你!
我二話不說跳上馬車,抬腳就把人踹了下去。
那車婦被踹得在地上滾了幾滾,灰頭灰臉面上帶著茫然,顯然一副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模樣。
這車婦真夠笨。換做我們杜家的車婦,此刻恐怕早就抽出懷中的尖刺沖了過來了、。
正當我看得有趣,身後突然傳來清雅的聲音。
「這位姑娘。」那人道「敢問你可是與我那車婦有仇?」
面前這人一身青衫打扮,手中摺扇搖啊搖,搖得我眼花繚亂。
「不曾」
「難道姑娘仰慕在下已久,想趁機結識一番?」那人看著我面不改色的微笑道。
我注視了他許久,半天道「抱歉。我真沒看出你身上有那種東西。」
「那為何攔下在下的車馬。」
「因為我要去太學院。」我實話實說並無半點愧意。
「也就是說你想坐在下的馬車?」那人仍是微笑全然無半分驚異。
「正是。」我點頭。
「那可容在下的車婦回來?」那人道「想必姑娘也不會趕車吧。」
這人的聲音清雅帶著點南方的甜糯,聲音不似北邊男子的字字脆落。不過剛才那個「也」字倒是咬得格外清晰。
「甚好。」我毫不客氣的點頭,瞥了眼車外戰戰兢兢的馬婦,彎身便進了馬車內。
這人倒是會享受。
車馬布置得比杜家的廂房還舒坦。
爐內的香薰也用的是好貨完全不似迎歡樓的薰香那般濃烈嗆鼻。
車行一路,那人倒也乖覺,並不多言。
我閉眼打了個盹,睜眼便到了太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