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得知肅王爺果然攻進了都城時，我，唐蘇，榮暄還有陸文清一干人等正蹲在地上成了個半圓，一人一個饅頭一碗粥悶頭吃。

    營地里東西不齊全，連板凳都找不到多餘的。吃飯時成筐的饅頭和大桶的稀粥倒是可以隨便的吃拿。

    陸文清捏著饅頭目光發呆，哀嘆了半響轉目對我道：「杜月息，我上有老下有小，真的，你別讓我呆在這兒了，放我回崖城吧。」

    我道：「不行。」

    陸文清聞言閉上眼，一滴眼淚自眼角滑落，道：「老娘是欠你的嗎！你怎麼就這麼耗著我？」

    我安撫的拍拍她的肩膀，道：「我們杜家從來不會虧待追隨的人的。我在你那兒吃喝那麼久，心裡都清楚。你放心，我是絕不會讓你吃虧的。」

    陸文清的臉越來越扭曲，最後才有氣無力的吼道：「老娘從來沒想著要追隨你！你就不能放了我一回！」

    我嘆氣道：「我這也是為你好，要是你遇見太女的兵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我不放心你，所以才把你放我身邊的。等仗打完了，我自然會放你走的。」

    陸文清憤然扭頭過去，手裡的饅頭捏成了餅，道：「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你這麼臭不要臉的。你就是纏上我了！」

    我脾氣甚好的不理她，轉而繼續專注自己手裡的粥。

    又過了數日，聽聞肅王爺兵至太和殿，抓了一干逆臣賊子，並於一處密道中搜出了弒母的太女，投入天牢中並移至刑部專審。

    彼時我正與唐蘇，榮暄，陸文清一行人去營地不遠處的一處村莊看熱鬧，據說那處村莊出了一個新鮮事，才出生月余的稚子便會說話，且說得言語與常人有異。

    唐蘇素來不喜孩童，只圍觀了一會便覺無趣，然而陸文清卻大呼妙哉，全然拋下前幾日的鬱鬱不樂，竟與那稚子聊得火熱。

    兩日後，肅王爺順應天意登基，率滿朝文武祭拜天地後加號改明，並派恆家長女為大將軍平盪餘孽。

    當日深夜，我們一行人悄悄回城，沒驚動他人。

    都城的夜禁還未解除，街巷一片安靜。

    杜府的大門上還晃著兩盞紅紙燈籠，輕取燃上燭火，恍若隔世。

    窗棱門柱都有積塵，月光燭火下，照得每個角落都好像隔了一層紗。

    房間內的東西沒有人動，桌椅文書俱在，只是多了層灰塵而已。

    和離開的時候一樣，可是又有不同。

    我無聲的望了片刻，然後才轉頭一一安排好若干人等。

    子時時分，眾人才各自入房睡去。唐蘇先是有些興奮的暢想了一下未來，見我沒搭腔他才膩膩歪歪的睡了去。

    我一時睡不著，便起來坐在庭院處靜一靜。這時角門輕叩了三短兩長的敲門聲，我輕腳走過去，屏息細聽。

    「是我，月息。」

    我微怔，未料他這時能在此地出現，連忙開門，便見肅王爺一身輕裝的立在庭院外。

    「進去說。」他微微一笑。

    我不多話，點頭帶他進了內院，關好門窗點起一支燭台。

    轉身過來正想著招呼，卻突然想起如今他亦不是王爺，而是成為了當今權力頂點的那個人，我面上沒顯露但心裡仍是有些遲疑，不知如何稱呼好。

    「有吃的嗎？」他第一句話便打消了我的顧慮，對著我熟稔著微笑道。

    見他這般我的心瞬間安然下來，也回笑道：「旁人這個時候來必然沒有，但你來定是有的。」

    他笑了起來。

    我讓他稍等轉身出去，片刻後取回一些細點進屋。

    他捻起一塊吃了去，又接連吃了幾塊後，喝了杯茶水才笑道：「今天忙了一整天，到月息這兒才算吃了個安生。」

    我笑道：「誰知道皇上竟是連飯都吃不上的。」

    他聞言不由一笑，才道：「幾日不見月息怎麼生分了，私底下叫我明琮便好。」

    我依言對上他的眼睛，見他的神情間一副真誠坦然的樣子，不由也洒然一笑，從善如流道：「明琮。」

    他聞聲微微笑了笑，燭光間映得眼光萬般柔和，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眼中流動。

    我疑心看走了眼，又仔細看了看，果然覺得他的眼神似乎有什麼不一樣的東西，心裡微微有些詫異。

    然後便聽他笑道：「今兒不早了，我再不回去，宮裡那幫老傢伙又得嘮叨了。」

    我忙起身送他出去，及至走到門口他才又轉身道：「對了，我送你的大禮，明兒便到。」

    由於方才我的有些驚詫，一直留意他的眼神。

    如今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又不一樣了。

    似乎有些狂熱又有些寒意，然而轉眼便逝，又是一片溫柔。

    我見狀不由後退了幾步，誰知他卻伸手一把握住了我的手，柔和的笑道：「這份大禮是我答應你的，不過末了你也得給我留一些。」

    我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微微蹙了蹙眉。

    然後便覺得自己的手被他握著摸了摸，心下頓時一片明亮，一時間不知這等艷遇是喜是憂，只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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