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還真有點意思,明明看上去已經要餓暈過去,吃起東西來還是慢條斯理。
身形瘦弱,衣衫陳舊,說明家境並不怎麼樣,但骨子裡卻帶著一種與生俱來般的清高。
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我一直觀察著他乾乾淨淨的吃完便當,他像是完場什麼任務一般,把空便當盒給我推過來,好像是讓我檢查。
「嗯,真乖。」
我伸手想摸摸他的腦袋,被他躲閃過去。
「好了,你可以解釋了。」
「那行,」
我無奈地攤了攤手,
「你讀過我的小說,那你有沒有了解過這本小說的創作背景?」
「創作背景?」
他想了想說,
「我倒是知道這是根據真實事件改編的,但現實中的真實事件是一宗懸案,至今未破。」
「不是至今未破,而是事情發展到現在,依舊沒有會在意這種舊案,也沒有人想要浪費精力去深究。」
「那你又是怎麼得出的小說中的結論呢,全靠想想嗎?」
「如果,你把我,也就是作者本人帶入進這部作品,你覺得我應該是哪個角色?」
「哪個角色?」
這個問題有些問住男孩,他摸著下巴思考著,
「一般來說,作者在寫一部作品的時候會出於思考的習慣把自己帶入到主角身上,當然也可以說是主角的人物設計或多或少帶著作者的影子,」
「這部小說的作者是一個後來改行當小說家的偵探,所以,你就是主角本身?」
男孩給了我一個求證的目光。
我迎著他的目光搖了搖頭,
「這麼回答好像也不能說是錯的,只能說是不完整,嚴格來說,偵探還有那個他在案件調查過程中遇到的少年,都是基於我的靈魂而誕生的。」
「調查中遇到的少年」
男孩低頭嘟噥著回憶,
「哦,你是說那個愛慕者,也就是幕後真兇的孫子?」
我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你要這麼說的話」
我看到他的眼底深處逐漸有光亮升騰起來,就知道我果然沒有看錯這個孩子,他肯定是明白了什麼。
「偵探跟少年本質來說其實是一個人,我明白了,我就說為什麼在讀這本小說的時候,會有感覺不自然的地方,」
「原來他們有著共同的靈魂,如果是這樣,很多問題都說得通了,而且既然是這樣的話,也就是說」
他再次抬頭看向我,不過這一次的眼神變成了吃驚,
「是你解決了真兇」
我慌忙往前一步,用手捂住他的嘴,
「哎呀,你這個臭小子都在說什麼啊!」
「嗚嗚嗚」
可能是我摁得太緊了,男孩呼吸不暢,在我手下嗚嗚地掙扎。
我給他一個警告的眼神,他接收到我的意思之後,承諾般地點點頭,我才放開他。
重新獲得暢通呼吸的男孩大口呼吸著,他的這類疾病很忌諱呼吸不暢。
「呼,既然這個故事是基於現實改編的,也就是說這就是你真實的經歷,對吧?」
他一邊扯著自己的領口,讓自己的身體情況能舒適一些,一邊眼中泛光地看著我。
那不是淚光,是一種發現真相後興奮的光。
這種光亮,曾經也在我的眼睛裡出現過。
「那我就明白為什麼故事中的真兇,會有這麼看上去倉促草率的方式去世了。」
男孩越來越興奮,甚至露出了笑容,是那種把主動權逐漸拉回自己手中的興奮笑容。
不過我倒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一個生病的小孩子,對我構不成什麼威脅。
「謝謝,我真正疑惑的點已經解開了,」
男孩站起身來向我道謝,
「您確實是一個很優秀的小說家,我現在算是您的粉絲了,」
「以及,謝謝您的晚飯。」
我望了空便當盒一眼,又抬眼看向他,
「不客氣,不過我也有好奇的地方,比如說你為什麼會這麼在意關於故事中真兇的結局?」
這話像是戳到了男孩什麼,他深嘆一口氣,臉色都憋得不好看。
看著他的樣子,我就同樣嘆著氣改口了,
「算了,不想說也沒關係,每個人都有難言之隱嘛。」
「因為我身上也發生了興致類似的事情。」
就在我打算放棄的時候,男孩冷不丁地開口。
我沒有說什麼,這種時候安靜聽著才是最好的選擇,只單單給了他一個「我在聽,你可以放心傾訴」的眼神。
男孩張了張口,很艱難才吐出自己的故事,
「我,我爸爸死了。」
短短一句話,猛擊了我的心臟一下,不過接下來還有更刺激的。
「是我爺爺做的。」
他的語氣斬釘截鐵,這句話里沒有出現「好像」「懷疑」這一類不確定的詞語,說明他非常確認這一點,而且非常清楚自己在說什麼。
「為什麼?」
我還是沒忍住接話了。
「因為他該死,他是個混混,平常一點好事沒做過,前不久剛剛從牢裡出來,除了繼續惹事就是揮霍家裡的錢。」
「爺爺殺他,也是意料之中,他不死,我們家裡早晚也有人會死。」
比如說眼前的他,我眼神深沉地看著他的樣子。
剛剛他也說了自己在住院,治病是一件很費錢的事情,如果這孩子的父親一直在揮霍的話,他浪費出去的都是這孩子的買命錢。
「你爺爺做的事情,你打算咽下去,對嗎?」
我看著他,語氣儘量保持沉穩。
「我沒有媽媽,現在我爸也死了,如果我爺爺再去坐牢,那我只有死路一條。」
男孩的眼神中的確湧上了一股悲戚,但我判斷不出來是不是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