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逸欽手中抱著一束菊花,眸光觸及她的那一刻呆滯了一下,很顯然並沒有意料到自己會在這裡遇到她。
兩人的眸光撞在一起,平靜和淡涼之下隱藏的是暗涌的波濤。
片刻,兩人的眸光錯開,蘇岑的唇角輕輕一勾,「這麼巧?」
顧逸欽沒料到她會跟他說話,沉沉的眸光之中鋪散開點點的震驚,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他仔細觀察著蘇岑的眸,卻從中找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只有淡淡的薄涼映在她清明的瞳孔之中,除此之外從中找不到任何的愛意或是恨意洽。
她是真的放下了吧……顧逸欽心裡一聲嘆息,儘管不想面對,但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若非放下,豈能這麼坦坦蕩蕩的相見,坦坦蕩蕩的說話鈐?
顧逸欽的心臟抽搐了好幾下,密密麻麻的疼痛從心底開始蔓延,臉上的表情卻始終未變,他透過她往她的身後看了一眼,「你來看阿姨的?」
黎意的葬禮才剛剛過去沒多長時間,那場令人唏噓的血案仿佛就在眼前。
蘇岑微微垂了一下眼瞼,掩去眸中的憂傷,「是啊,我要回美國去了,臨走之前過來看看,下次回來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顧逸欽點點頭,垂了一下眼皮,抱著那束菊花的力道微微收緊,連他自己都不曾感覺到。
「節哀。」
他見過蘇岑在追悼會上的樣子,忙前忙後不知疲倦,眸中的光芒也漸漸暗淡了下去。這段時間,慕家的事物都是她在支撐。
她用自己的方式築起了自己的城牆,將一切的喧囂和悲痛都隔絕在外,但這並不代表她不悲痛。
她身體孱弱的搖搖欲墜,他那時候多想將她抱入懷中,告訴她不怕還有他,可他深知他不能這麼做。
他唯一能做的,能說的,就是「節哀」兩個字。
蘇岑愣了一下,唇角挑起,「我會的。」她回頭看了一眼,彎彎曲曲的路徑一直綿延至墓地,仿佛她站在這裡便可以看到黎意的墓碑,「阿姨是個很善良很心疼我們的女人,她走了,一定不希望我們為她掉眼淚。」
顧逸欽順著她的眸光看去,點了點頭,幽深的眸底泛著一層又一層的漣漪。
蘇岑回過頭來,視線落在他手中的菊花上,「你過來是……」
「看一位故人。」顧逸欽收了思緒,回答道,「今天是她的忌日,我過來看看。」
「那你去吧,我不打擾了。」
她說完便繞過他向山下走去,瘦弱的身體攜著一股堅毅,每一步都走的特別穩。
「蘇岑。」他突然叫住她。
蘇岑腳步一頓,並沒有回頭。
顧逸欽呡唇,「能在多留一會兒嗎?我想找你談談。」
……
顧逸欽站在一座墓碑前,溫淡的眸盯著墓碑上的照片。
是個年輕的小女孩,大約十五六歲的模樣,笑得青春活力,如同春日裡的春風,燦若星河的眸流淌著靜靜的光。即便是黑白照片,也可以看出女孩的美麗和明媚。
蘇岑站在顧逸欽的身後,看著照片上的女孩愣了愣。複雜的目光投放在顧逸欽的背影。
不解,探究,還有……心疼……
蘇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只是莫名的覺得此時的顧逸欽,沒有人前的偽裝,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
他眼睛裡流露出來的是蘇岑從未見過的溫和。
她不由自主的想要探究這座墓里躺著的女孩,心裡莫名的嫉妒。
顧逸欽並未說話,只是將手中的菊花輕輕的放在墓前,在墓前站了一會兒。
蘇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的存在顧逸欽才一句話不說,又或許他根本無話可說。
過了一會兒,顧逸欽回過頭來看著她,「走吧,我們找個地方聊聊。」
她視線在墓碑上停留了一下,看著顧逸欽點了點頭。
兩人下了山,在附近找了一家咖啡廳。因為地處偏僻,所以咖啡廳內的人並不多,就連音樂聽起來也是懶洋洋的。
顧逸欽看著面前的女孩,她低著頭,比以前更瘦了一些,臉頰的嬰兒肥已經不那麼明顯了。
「剛剛那個女孩是……」她終究還是開了口,開口之後又覺得她不該問,所以話只說了一半。
顧逸欽只是詫異的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一勾,「以前的一個朋友,後來……」
他頓了一下,微微垂下眸,仿佛是為了掩飾眸中無法克制的情緒,「為了救我死了。」
這也是一直以來他對苗元九恐懼的原因,那個女孩叫艾瑜,是他在德國時認識的,後來因為他的原因慘死。
艾瑜是個孤兒,他便將骨灰帶了回來,葬到茉城。
被苗元九盯上的女人,沒有幾個是好下場的。
他語氣極為平淡,仿佛在敘述一件與之無關的事情,但蘇岑卻從他平穩的嗓音之中感覺到了顫抖。
蘇岑低下頭來,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兩人再度陷入沉默之中,過了好一會兒,顧逸欽直起頭來,「你什麼時候走?」
「晚上的飛機。」蘇岑回答道,「本來不想來的,阿姨死的時候,至親的人一個都沒在身邊,我這一走說不定不回來了,所有就想再看看。」
顧逸欽應了一聲,「茉城什麼流言都有,你阿姨死的時候……」
「那些我一個字都不信。」蘇岑的臉色一冷,打斷他的話,「我阿姨的性子是什麼樣的我很清楚,可以說這些年以來,她沒有任何對不起阮欣然的地方,對阮瑩英也仁至義盡了,甚至因為阮欣然,阿姨她犧牲了心黎的幸福。」
她說話的語氣很重,唇角逐漸勾了起來,涼涼的帶著譏誚。
黎意被阮欣然和阮瑩英母女累贅了一輩子,臨死都不得安寧,甚至要求自己的親身女兒對那個私生女一再退讓,她能做的都做了。
然而,到最後她得到了什麼?自己的女兒又是什麼下場?蘇岑唇角的不斷的擴大,涼涼的譏誚逐漸轉為了深深的自嘲。
顧逸欽菲薄的唇抿成了一條線,看著她輕輕嘆了一口氣。
他眉心緊蹙著,聽到慕心黎的名字,他眉心逐漸擰成了一個川字,「蘇岑,慕家出了這麼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