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們,來活了!都給我上!」
隨著打頭的狼妖唿哨一聲,趴伏在草窠子周圍的數十精魅紛紛拾棒拎刀,你推我攘擠作一團,鬼哭狼號著沖了出去。
有幾個慌慌張張地沖得太猛,沒跑兩步就左腳絆右腳迎頭磕在土裡,身子卷著風塵滴溜溜滾下山坡,嘴裡仍兀自吵嚷不休:
這荒郊野嶺的,平時八百年碰不上幾個喘氣的活人,今兒個竟一口氣碰上一群!
莫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都聽好了,活捉有賞!不要走脫了一個!綁回洞裡去獻給夫人,大伙兒晚上也都開開人葷!」
為首的狼妖振臂高呼,霎時激起叫好聲無數。
與此同時,嶺下一隊人馬在嶺下撥草尋路,艱難行走,舉目四顧,但見嶺上松柏森森、煙橫霧鎖。
正自提心弔膽之餘,忽聞頭頂一陣喧鬧,緊接著便有一彪相貌猙獰醜惡,手持闊刀利斧的妖怪風也似的沖將下來,頓時嚇得屁滾尿流,掉頭就走。
行李包袱胡亂丟了一地。
不料剛走幾步就中了陷阱埋伏,足下一空,連人帶馬齊齊跌落坑坎之中,成了任由宰割的瓮中之鱉。
嶺上,一隻身披獸皮裙、口銜草稈的年輕白猿倚在草甸上,默默望著遠處正圍住陷坑歡呼雀躍、手舞足蹈的「同類們」,烏褐色的眼瞳里波瀾不興。
「走啊袁通,還愣著幹嘛!今晚上要有烤肉吃了!」
見他一直趴著不動,蹲在旁邊的黑毛狐狸忍不住捅了捅這個「略顯木訥」的髮小好友,語氣中按捺不住的興奮,一對綠油油的招子緊緊盯著陷坑,腥臭的涎液順著裂開的嘴角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上次吃人還是大半年前,別說,我都快忘了人腦是個什麼滋味了嘿嘿...」,黑毛狐狸邊搓手邊怪笑,大尾巴在屁股後面左搖右擺。
見那些人牲被小妖們捆成粽子粗暴地丟到一旁,忍不住皺眉抱怨道:「小心點,這些個下手沒輕沒重的夯貨!別把人都摔死了!」
「這人吶,就得吃活的,一旦斷氣可就不新鮮了...」
名為袁通的白猿瞥了狐狸一眼,沒有搭話,面上無悲無喜,扭頭向右側望去。
一頭身材魁梧的壯年虎妖窩在旁邊。
赤裸著半身,臂膀筋肉虬結,乍看上去威風凜凜,甚是凶煞駭人。
虎妖此時也正望著嶺下已被打包完畢準備拖走的男男女女,聽著對方絕望的痛哭哀嚎,一張毛茸茸的大胖臉上露出幾分不忍。
袁通看在眼裡,輕輕拍了拍對方結實的後背。
黑毛狐狸喋喋不休半晌,始終得不到回應,見身旁兩妖仍然木頭似的杵在原地,不由有些急了,不滿道:「喂!袁通、阿虎,你們兩個怎麼回事?每次都是這樣!」
「袁通是個猢猻,從小吃野果喝山泉長大,不沾葷腥還能理解。
阿虎,你可是老虎!瞧你那副嘴臉!天底下哪有不吃肉的老虎?
這人吃妖,妖吃人,天經地義,乃自然之理!咱們這些苟且偷生的底層小妖,別個吃肉,咱能跟著從牙縫裡混口湯喝就算燒高香了!」
黑狐越說越來氣,忍不住指著虎妖鼻子罵道:
「你身為猛虎,按理說合該磨牙吮血,嘯傲山林,再不濟也不能斷了血食!
可你倒好,白長了一副唬人的架子,卻整日咬松嚼柏,竟把『從不殺生』這個荒唐至極的名頭按在自己腦瓜頂上!
如此慈悲為懷,簡直感天動地!
恐怕那西方大日如來佛祖見了你,都要雙手合十道聲慚愧,然後退位讓賢,把蓮台舍給你坐!」
虎妖阿虎被他說的啞口無言,不禁羞赧地低下了頭。
黑狐見狀,更加氣不打一出來,跳腳道:「抬起頭來!」
「你要是能有三分硬氣,單憑這一膀子怪力,咱哥仨也能在這白虎嶺上混的風生水起,何苦趴在這裡喝風!」
阿虎聞言,把頭垂得更低了。
黑狐鼻子都氣歪了,張嘴還要再罵,卻被袁通出言打斷:「好了!」
不待他反應,後者頗為不耐地擺了擺手,腰腹一挺從草堆跳了起來,拍去屁股上沾的草屑,率先向後山而去。
「走吧,太陽馬上落山了,再不回去,左先鋒又該發火了。」
黑狐聞言一驚,扭頭看向嶺下,果然已空無一物,轉過身狠狠瞪了身旁的大塊頭一眼,不滿地哼唧一聲,小跑著離開。
阿虎站在原地,望著二妖漸行漸遠的背影,略顯無辜地撓了撓頭,甩尾曳步慢吞吞跟了上去。
。。。。。。。
等三妖磨磨蹭蹭走回山洞時,日已西沉。
似火般的霞光透過葉隙,餅上撒芝麻般在洞口旁的藤碑上抖落斑斑點點,依稀可見六個奇詭的古篆:
白虎嶺白骨洞。
三妖站在石階前,見山門半敞,臨老遠便聽到洞內喧嚷哄鬧之聲。
黑狐、阿虎對望一眼,都多少從對方臉上看出幾分不自在。
走在最先的袁通習以為常,雙臂枕頸,對此視若無睹。
轉過一個拐角,不遠處隱隱有火光傳來。
行不數十步,豁然開朗。
映入眼帘的是一方開闊的穴堂。
高約七八丈,寬約二十,角落裡屍骨堆積如山、皮毛遍地。
正北矗一座高台,台上立一張虎皮石床,羅帳後空空如也,兩旁各吊一排人頭骷髏,黑黢黢的顱腔眼洞裡鬼火冥滅。
床前的石桌上杯盤落落,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奇花果蔬、山藥黃精、美酒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