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到了夏立冬約我們聚餐的日子,聖誕節。
老實說,我們榕谷村不過聖誕節,只過春節,春節也會砍搖錢樹,跟聖誕樹異曲同工,也是要在上面貼紅紙啊,掛小燈籠啊什麼的。
我已經跟夏立冬溝通過了,我們想順便採訪一下他們,給寫個紀實稿,他們一家也非常樂意,畢竟這是大喜事,他們也想借媒體來感謝一下幫助他們所有人,尤其是那幾個帶著他們奔波的警察。
「董雯,這個紀實稿你來寫,我把關,這聚餐我當然去。」劉耀平笑著又調侃了一句,「我得在餐桌上打敗我的情敵。」
「你啊,別貧了,誰跟你情敵啊」我笑,「人家早就放下了,對人家來說那不過是在困境給自己尋找的一種感情寄託。」
「言歸正傳吧,董雯,咱得買點禮物帶去,總不能真的蹭吃蹭喝吧。」
「也是,聽說夏立冬這個弟弟成績很好,送書如何?」
「不行,輸與書同音,這裡人很忌諱的,還是送點別的吧。」
送禮物還真傷腦筋,俗了不行,太貴又破費,挑來挑去,最後挑了個音樂盒,管他呢,心意到就行,喜歡不喜歡只能隨緣了。
好熱鬧啊,院子裡那棵枇杷樹的花開得越來越艷了,可惜的是那紅透了的桔子也掉得差不多了。
伯父伯母不停地招呼大家喝茶吃點心。
在聊天的過程中,我們認識了夏立冬的弟弟。
有點靦腆,但很有禮貌。
「他養父母怎麼就沒想著報警呢?」我悄悄問方霞。
「我們那裡太偏僻了,都沒有人董法律的,最主要的是他們沒有子女」
「哎,這也是件揪心的事,這回心裡一定很難受吧?」
「那也沒辦法,人是很實誠的。我是六年前才進城務工的,當時他們撿到孩子的時候全村人都知道我也沒想那麼多。農村人嘛,養育他都覺得是天大的恩情呢,沒人會想到報警的。」
「也是,他當時也沒上小學,應該還不識字小孩子又容易健忘,久了就忘記了。」
「你是董雯吧?」我們悄悄聊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走過來跟我打招呼,嚇了我一跳。
「是啊,你咋知道的?」我好奇地問。
「我叫區蘿,是夏立冬的表妹。」
「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你是榕谷村的?」
「對啊」我心裡又想,她該不會是也看過我寫的小說吧?
「你聽說過毛玉華這個人嗎?」
「她是我奶奶」原來她不是看過我的小說,我有點失落。
「我媽經常給我們講起毛玉華,知道嗎?我就是她救的,我在鬼谷出生」她的話卻讓我吃了一驚,原來她是很小的時候就知道榕谷村。
「你在鬼谷出生?」這太出乎意料了。
「是啊,不過,我媽不讓我跟外人說這個,你是毛玉華的孫女自然就不是外人了。」
「可你不是榕谷村人怎麼會在那裡出生呢?」我更好奇了。
「哎,說來話長我確實不是榕谷村的,我是柳廊村的」
柳廊村爺爺的姐姐就是嫁到那個村的,哎,怎麼又想起爺爺來了呢?雖然沒有見過爺爺,因為奶奶總講他,所以我對爺爺也有別樣的感情。真可惜,我在現實里從沒見過他
「可你的姓?」
「我爸是外鄉人,我媽招上門女婿,我哥跟我媽姓,我跟我爸姓。」
「你哥?不是頭胎是兒子只能生一個嗎?」
「就是啊,所以,我是意外懷上的,是我媽悄悄逃到榕谷村生的。」她笑起來,「不過,我也很小就離開柳廊村了。」
「哦,我明白了。」
「在聊什麼呢?這麼開心。」夏立冬也跑過來。
「表哥,你經常提起的董雯,果然是榕谷村人。」
「是啊,董雯,榕谷村的鬼故事其實主要是區蘿跟我說的,她是我表妹後來又從同事那裡聽到一點。」夏立冬一說這個,臉刷地通紅,想起了之前自己給我發的郵件,怪不自在的。
「真是巧」我說。
突然好想奶奶,奶奶救過的人還真是多啊!
這次聚餐,人有點多,有兩桌吧,一桌是夏立冬的至親,包括他弟弟的養父母,一桌就是我們這種雜朋友了。
劉耀平很關注事件本身,職業習慣嘛,他的興趣點就在失蹤及認親這事上。
「我媽啊,就喜歡曬照片,以前沒有微信,她是在qq空間曬我弟弟的照片。我弟弟就是在家附近丟失的當時他拼命反抗,所以被人販子毒打,最後病得嚴重就給扔了。那些人販子壞著呢。前不久不是有個女孩十七歲時被拐賣到農村嗎?那些偏遠的山村,被賣到那裡還真一時半會逃不出來。所以,大家玩手機玩微博,都得小心。
現在有很多人收集個人信息,收集的方法五花八門,有通過興趣學校收集學生信息的,也有通過同學錄收集的,還有通過快遞員」
夏立冬倒是事無巨細地講給劉耀平聽。
他們聊得歡,一家人都沉浸在喜悅里。
就在大家舉杯慶祝的時候,我卻看到那個養母起身走開了。
沒有留意到這一幕:她背著大家躲在角落裡抹淚。
我的心突然一緊:夏立冬他們是高興了,可對他弟弟的養父母又該是悲劇了吧?
於他們來說,養育了七年,感情也深了,跟失去孩子有什麼區別?
他們有錯嗎?
有
可也沒有
不知者不罪
他們都是無辜的
大家在狂歡,我覺得自己怎麼也無法溶入這份狂歡。
我悄悄地站起來,悄悄地走過去。
有一種安慰是無言的,我靜靜地站在她身邊。
「嬸」方霞不知時候也過來了,低著頭,臉漲得通紅,就像做錯事的孩子。
大媽看到方霞,淚水滂沱而下。
「嬸」也不知方霞跟她說了些什麼,大娘漸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