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嚴寒化去,來了春天。
可在邊城這裡,四季似乎早無分別,不過是多幾場雨雪,增添幾分蕭殺。
暮東凝立在山上,凝望著那還未沉寂下來的戰場。
他面無表情,但雙目悲戚仍掩飾不住。
他又看了看邊城那邊,隱隱傳來許多哭聲,那是士卒的家人在哭喊,有的是子女,有的是老人,有的是妻子。
但唯獨,再無壯年,青年,那怕少年,因為都已戰死沙場。
而那些老弱婦孺,只因士卒之死,卻再無生活在城中的權利,他們被驅逐了,驅逐向邊城深處。
他有些猶豫的心忽然沉了下來。
「你的心似乎在哭泣?」
忽的,一聲清朗聲音自他身邊傳來。
趙桀俊眉星目的立在他身側,而暮東也似乎習以為常。
「是在滴血。」
暮東冷聲道。
「這世間既有修行法,必當有蓋世高手,或者神,活著佛陀,總有力挽狂瀾之大能,為何無人阻止這世間紛爭?」
暮東有些疑惑,但語中怒氣不掩,雙手握拳。
「也許是因為他們高高在上。」
趙桀聞言後,沉凝許久,目中閃過一道異色,或是一道精光。
暮東不語。
久久。
「嗯?」
暮東有些疑惑。
「你覺得人會去干涉魚的爭鬥嗎?他們只會抹除。」
趙桀沉聲開口,聲音一頓,明顯還有後話。
「他們會捕殺那最為強大的幾條。」
暮東雙目猛然一縮。
他驟然深深吸了一口氣,胸膛起伏老高,隨即緩緩平復。
他慢慢仰望上天空,似乎想望到天空深處,望到星空深處,望到宇宙盡頭。
他的視線轉向趙桀。
「長久以來,我一直做著一個夢。」
「哦?」
趙桀聲帶好奇,目光凝聚。
「我看到一片又一片的池塘,無數魚群遊動,新生,老去交復不停,我看到有魚躍出,看到有飛禽環顧,看到有撒網之人緊逼,看到盡頭有威嚴雙目凝顯。」
說到這裡,暮東聲音猛然一停。
「那是什麼?」
趙桀語氣急促,神情居然罕見不再平靜。
「那是龍,翱翔天地,魚的盡頭,終點,我還看到有搏龍之鳥一怒化鵬翱翔,它們好像都在爭渡向天。」
暮東仔細的回憶。
「結果呢?」
趙桀雙目忽然緊張起來,他心中有種不詳預感,也許那是與自己期望不一樣的答案。
「它們都失敗了。」
暮東嘆了口氣。
趙桀更是失態,頭上發冠轟然碎開,黑髮舞動,雙目幻滅之光幾乎凝為實質。
他似乎心中另有想法,面容有些陰沉不定,最後化作凝重與堅定,他無意中爆散出的如山嶽般的恐怖氣息頓如潮水般退去。
「你還未修煉我給的東西?」
他的視線看向遠方那些被驅逐出城的人們,聲音緩緩開口。
「我突然改變想法了。」
暮東答非所問。
「什麼?」
趙桀語氣有些變化。
「我想看看天空之外有什麼?」
兩人此刻所言早非常人所能理解,而他的話,更是讓趙桀目露驚容。
「你的路,比我更難走。」
趙桀佇立片刻,神情恢復從容。
「沒有人願意做一條魚。」
暮東也沉聲答道。
「我需要一個答案,我想世人也需要一個。」
趙桀靜靜地看著暮東,看著這個毫無修為的人說著那比大恐怖更可怖的話。
「你信?」
暮東突然眼露笑意。
「若是別人說這話我不僅不信,而且還會當他是個白痴,但若是你的話,我還要斟酌一二。」
趙桀也是笑了起來。
「想不到,你居然還要斟酌一二。」
暮東搖搖頭居然也罕見的笑了一聲。
「哈哈,僅憑這一句話便能讓你一笑也值了,所以,我早已帶來好酒向好友賠罪。」
說罷,趙桀手中已多出兩瓶東西。
「酒?這是何物?」
暮東好奇。
「這可是醉生露,夢死泉,能讓你一忘煩惱,二消憂愁。」
說著,他丟給暮東一瓶,自己已提起一瓶仰頭而飲起來。
霎時,一股莫名奇異的香味,聞所未聞的香味已自趙桀手裡的瓶子中散出。
暮東也有樣學樣,直接仰頭猛灌一口。
「咳咳……」
一股異樣的辛辣,立刻充斥在他的胸腔還有喉嚨,如火燒。
「哈哈,味道如何?」
趙桀看著暮東的臉色大笑起來。
「起初難喝,但細品回味之下另有一番滋味。」
暮東又細細抿了一口。
「這可是我能面對這個世界的功臣。」
趙桀說著,又是一口。
而暮東已看到他眼中的苦澀,索然,還有不甘。
他也猛然仰頭飲灌一大口。
「哈哈,痛快。」
趙桀長笑一聲。
「為何你會信我?」
那酒如化火焰流淌入腹,暮東有些好奇,不曾相識,卻似曾相識,不曾為友,卻已好像深交多年。
「我也曾做過一個夢,夢到自己是一條魚,還夢到不知何時多了一友,好像也是一條魚,與你相似。」
趙桀又飲了一口。
暮東不言,他有時也會生出這麼一種感覺。
「那魚結局如何?」
暮東開口。
「唉,幾欲化龍,向天一躍,被群鳥分食。」
趙桀神色忽的黯淡。
暮東又有些沉默。
「觀你年歲不過少年,怎麼老是一副沉默的樣子?」
趙桀搖搖頭,有些調笑到。
「皆在心